“我的兒啊！”

“我的乖孫啊！”

“大斌啊，嗚嗚～沒了腿可怎麽活啊？”

在辦公室裏的醫生都擡起頭皺起眉毛。

這是誰啊，這麽吵，病人需要靜養不知道嗎？

明暖聽到隱隱約約傳來的哭喊聲，心裏有了數，應該是周大斌的家屬來了，可是聽這動靜，來了不止有兩個人？

也可以理解，畢竟兒子的腿沒了，家裏多來幾個人照顧也是應該的，但是部隊只給報銷兩個人的交通費，剩下的就要自己負擔了。

“應該是那個截了肢的小夥子家裏來人了，都工作吧。”馬瑞也想到了，對著大家說了一聲。

大家都低下頭幹各自的事情，作為醫生，這種事情幾乎每天都會發生，他們見了太多，生離死別，慢慢的，成熟了，或者說，麻木了，心便硬了。

最明顯的例子，就是小燕，小燕剛開始進醫院的時候，經常晚上躲在被子裏哭，見不得生離死別。

還記得小燕第一次送走自己的病人的時候，呆呆的坐在床上，不說話也不吃飯，就只默默地流淚，到了現在，也看透了生死，知道自己的哭泣沒有任何的作用，她們所能做的就是不斷精盡自己的醫術，然後盡力，僅此而已。

不過這次的情況有些特殊，哭喊聲持續了半個多小時還沒有停下來，她們也斷斷續續的聽到了護士們的全到聲，可似乎沒有什麽用。

大家都皺起了眉頭，兒子被截肢，家裏人免不了一陣痛哭，可是痛哭之後呢，最重要的不應該是照顧受傷的人嗎，可是聽著他們的哭聲，怎麽完全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。

“我出去看看。”與明暖背對背做的林峰擰上鋼筆蓋站起來說道。

林峰也是個年輕的小夥子，二十四五歲還沒有結婚，平時在醫院裏話不多，可是很熱心腸，大家也都很喜歡他。

林峰走出門去，大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，哭喊聲還是沒有停止，反而有些更大的趨勢，大家還隱隱約約聽到了，什麽“你還我乖孫的腿來。”這樣的話，大家頓時覺得情況有些覆雜都出去看看情況。

看到樓道裏的情況，大家都很驚訝，這哪裏是來照顧病人，全家都來了，烏鴉鴉的一群人，有十幾口子，老的少的，男男女女。

只見平時潑辣的羅蔓蔓和張秀蘭兩個小姑娘一臉通紅的站在一旁，手足無措。

周圍還有許多的病人家屬在看熱鬧，當然也不乏幾個八卦的護士。

“看什麽，都回去工作。”馬瑞用手指了指那幾個看熱鬧的護士呵斥道。

那幾個護士頓時做鳥獸狀散開，一些病人家屬也有些尷尬的回了病房，只不過有些人還藏在病房門口探頭探腦的往這邊瞧，還有一些人，壓根不離開，抱著胳膊站在一旁，明擺著要看熱鬧。

羅蔓蔓和張秀蘭走過來，低聲在明暖和小燕耳邊把事情說了一遍，其實也沒什麽好說的，就是周家人一大家子來了之後，什麽也不說，就開始大哭，誰勸罵誰，羅蔓蔓和張秀蘭再潑辣，也是小姑娘，已經被周大斌的母親和奶奶罵的擡不起來頭了。

“老人家，您先不要哭了。”馬瑞硬著頭皮走上去，想要把坐在地上痛哭的周老太太扶起來。

“你滾，你還我孫子腿來。”周老太太一把扒拉開馬瑞的手，指著他們大喊道。

“老人家，您聽我們跟您解釋，不是我們要您孫子的腿，是如果不截掉您孫子的腿，他的命就保不住了。”林峰也上去說到。

明暖仔細的看著周家這眾生百相圖，不禁有些想笑，周大斌父親母親和奶奶的傷心倒是真的，只不過也有一些作秀的成分，至於其他人，那個周大斌的哥哥嫂子，掩都掩飾不住的看好戲的表情，他們的兩個孩子也是一臉興奮的看著眼前的一幕，至於周大斌的姐姐，悲傷沒有看出來，倒是一副躍躍欲試，要跟人打架的樣子，周大斌的妹妹，從頭到尾都沒有說兩句話，只是捏著手絹在不停的拭淚，只不過在明暖看來，她的動作表演的痕跡太重了，還有一些做作的意味，但是相對於周家的其他人，這個周妹妹已經算是演技不錯的了。

就是不知道，在這樣家庭裏長大的周大斌，是個什麽樣的人，想起這兩天周大斌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，明暖在心裏想到。

“我可憐的兒啊，來當兵，怎麽還少了一條腿，將來可怎麽活啊？”周大斌的母親李菊花哭起來眼淚鼻涕一把流，看起來讓人有些倒胃口。

而那邊，馬瑞和林峰哭勸周老太太無果，還好幾次差點被誤傷。

“都別哭了！”明暖向前走起大聲說道。

何菊花還有周老太太的哭聲一頓，又繼續哭起來，周大祥這才看到人群中的明暖，眼睛一亮，嘴巴不可控制的裂開，露出黑黃的牙齒。

“這裏是醫院，你們以為是哪，你家炕頭啊，要是再哭，就都給我趕出去。”明暖故意兇巴巴的訓斥道。

“你這個小娼婦，從哪裏蹦出來的，敢管我家的事情。”何菊花立馬把槍口對準明暖。

“你這個人，怎麽還罵人呢！”小燕立刻站到明暖前面對著何菊花大聲說道。

看到李小燕站出來，周大祥又是眼前一亮，這個雖然不如那個小妞漂亮，可也不錯啊，大城市就是大城市，城裏的妞兒就是比村裏的好看。

旁邊的蘇慧一看丈夫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麽，不禁有些生氣，這都什麽時候了，還敢起色心，兩根手指捏住周大祥腰間的肉，轉了一圈，直到周大祥不停的用眼神求饒才停下手來。

“呸！又出來個多管閑事的小娼婦。”李菊花往地上吐了一口濃痰罵道。

“我們可不是多管閑事，你不是要找鋸掉你兒子腿的人嗎，我們倆就是。”明暖不顧旁邊小燕不停地使眼色，對著李菊花說道。

然後，還嫌不夠刺激他們似的，繼續說道：“當時我就是用這只手拿著被鋸下來的短腿。”說著明暖慢慢的舉起來自己的右手。

“嗷！”

“我殺了你，給我兒子償命。”

貌似周大斌沒死吧，好吧，現在顧不了這麽多了，周老太太聽到明暖的話後一下子跳起來，和李菊花一起朝著明暖撲過來。

周圍這麽多人，當然不可能讓她們傷到明暖和小燕，把他們團團圍住。

“別攔著她們，讓他們過來，看她們懂不懂毆打軍人是什麽罪名，到時候都扔去班房裏吃牢飯去。”

明暖還故意囂張的說道，可是聽到明暖的話後，周家看熱鬧的人也不看熱鬧了，紛紛上來拉住周老太太和李菊花，捂住她們的嘴巴。

周長生有些僵硬對明暖和小燕說道：“不好意思，我們不是，不是想毆打軍人，就是老娘們心疼迷了，別跟她們計較。”

看到周家人自己認慫，不再鬧了，大家都送了一口氣，都對著明暖投去佩服的眼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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